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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晉位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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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晉位前夕

雍正皺著眉頭看著盡管以厚重的妝容覆面卻掩蓋不住病容的烏喇那拉氏不開口,殿內的氣氛越發的陰沈,明明是悶熱的夏日,卻冷得與大寒一般讓人心慌。

“皇上要給富察氏晉位?”烏喇那拉氏倒是開門見山,盡管並不知曉雍正到底要晉誰的位,但只要細想一下,也只有富察洛寧會在這晉位的名單上。

雍正專心看著手裏的奏章,看起來並不想理會烏喇那拉氏,若不是烏喇那拉氏堅持著不走,被病痛纏身卻依舊在炎炎夏日下堅持,雍正再不見,這薄情寡性的名聲就落了下來,他又怎麽會讓她出現在他的面前。

“皇上真要給她晉位?”此時烏喇那拉氏面上依舊淡然隱忍,內心卻翻江倒海,但由於身體條件不允許,她的狀態看上去氣若游絲,隨時可能暈倒在地。

雍正仍然沒有回答,只是隱隱的怒氣開始浮於表面,烏喇那拉氏似是沒看見般冷靜的再次開口道:“皇上為何要選此時機?”

烏喇那拉氏的態度並不咄咄逼人,但這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自說自話,連她的聲音都不想聽見的雍正已經不耐煩了。

“朕選何時機可需要通過皇後的準許?”雍正冷冷的說道。

雍正終於開口,語氣卻儼如寒冰,烏喇那拉氏噎了一下,很快就穩了下來,“後宮之事本就由我負責,就算皇上將後宮之權分與眾人,我依舊是大清朝皇後。”

“的確,就算我讓她晉位也越不過你,所以烏喇那拉氏,你又何必多此一問。”雍正的臉上帶著嘲諷,“朕想要晉誰,你蓋印便是,哪來這麽多問?”

烏喇那拉氏此時也放下了剛才的淡定,聲音略帶急促的說道:“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所選的時機……”

“不過是天時地利人和,”雍正打斷烏喇那拉氏道,“朝廷內外人心不穩,朕做此決定可以穩定軍心,對此朕不需要多做解釋。”

“若是此時給富察氏晉位,皇上必定知道此舉會引起朝廷內外轟動,加上儲君之位未定,這個時候將富察氏推上去,也可以看出皇上究竟屬意哪位。富察氏本身有二幼子,無奈十阿哥、十一阿哥年紀過幼,實在不是皇上考慮之列,那麽現下也只有八阿哥,但此時將儲君推上風頭浪尖兒上,又實在不是皇上的作風,”烏喇那拉氏喘著氣兒道,“所以恐怕皇上並不僅僅因為此吧?”

雍正沒有立刻回答,於是看起來便是在默認烏喇那拉氏說的話。

“皇上其餘的私心撇開不談,但皇上此舉可會讓人覺得皇上心偏得太過,讓這後宮失了平衡,”烏喇那拉氏頓了一下,忽然話鋒一轉,“我知皇上最近正在尋找醫人聖手……”

“夠了!”雍正將手裏的奏折狠狠的摔在了桌面上,“怎麽?朕想晉誰還由得你不同意?”雍正擡起頭來,帶著慍怒的目光冷冷的剜了烏喇那拉氏一眼,“淑妃為朕誕下二子一女勞苦功高,本就應嘉獎,此事已定,皇後,朕還要批閱奏折,你若只是為此而來,還是回宮好好養病吧,此事不勞你費心。”

回宮?烏喇那拉氏的手捏得死緊,原本用以遮蓋病容的艷紅唇脂被咬得烏七八糟,盡管雍正漸漸的疏遠自己事實,但烏喇那拉氏卻是第一次聽見雍正以一種厭煩的語氣對她說話,就算過往烏喇那拉氏雖然被分了權,雍正也沒有明確的說過這樣的話,給誰晉位本就應帝後一塊兒商量,何況是晉位貴妃,就算這亦只是形式上的,但那亦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雍正是打算半分面子都不給她了。

“既然這件喜事膈應了你,朕讓這事兒遠離你的視線,過兩日你便……”

雍正話音未落,便聽到烏喇那拉氏抖著音說道,“我從未那麽想過,這事兒確是喜事,我又何嘗會心裏不喜,只是覺得皇上這決定過於草率,畢竟晉貴妃是大事兒……”

“烏喇那拉氏,朕剛才說的話你沒有聽清?”雍正的語氣又加上幾分冷冽,“你是想自己出去,還是我讓人把你請出去?”

烏喇那拉氏頓了頓,忽然憋足了氣兒揚聲道:“來人。”

站在外頭的一幹宮人聞聲而入,為首的如哥明顯帶上了一絲焦急與憂慮,她的眼睛從進門未離開過烏喇那拉氏,直到看到烏喇那拉氏正站得筆直這才松了一口氣,很很快又緊張了起來。

“那……就不打擾皇上辦公了,皇上註意歇息,龍體要緊。”烏喇那拉氏深吸了一口氣兒,讓如哥攙扶著轉身離開。

雍正沒有再開口,烏喇那拉氏說完後便徑直離開,只留下跟著皇後的宮人一同進來的蘇培盛。過了好一會兒,雍正忽然冷冷的開口道:“蘇培盛。”

“奴才在。”蘇培盛心下一驚,但多年來侍奉雍正練就的功力並非蓋的,反射性的開口道。

“給朕查查當時庫房裏什麽人在嚼舌根。”

“皇上恕罪。”蘇培盛連忙跪下,誠惶誠恐的說道:“清點庫房那日奴才仍有印象,那時淑妃的近身小春子在,除此之外便是庫房其他的當值太監,”

“小春子倒是對洛寧忠心耿耿,至於其他的人……”雍正的尾音拉得老長,危險的腔調讓蘇培盛差點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奴才知道該怎麽做。”

“起吧。”雍正的聲音裏依舊聽不清喜怒。

“謝皇上。”蘇培盛連忙起身,“奴才這就去辦。”

蘇培盛前腳出了門,雍正後腳就將暗衛們叫了進來,吩咐幾人最近必須提高警戒,最近局勢不明,以防宮中的異動,就差沒給幾人指定負責幾個人。“淑妃那兒多派兩個人,”雍正吩咐完了前面的註意事項,不放心的又對著暗衛首領道,“福惠那兒亦不可松懈。”

從見了烏喇那拉氏開始,雍正就變得異常忙碌,見了皇後再見暗衛,暗衛走了後,雍正就馬上讓人將李衛傳了進園子裏,一個上午,就未有停歇過。

☆☆☆

那頭雍正馬不停歇,這頭烏喇那拉氏強撐著回到宮中,如哥將人打發了以後,烏喇那拉氏的腿一軟,差點站不住。

“主子!”如哥的年紀也大了,不過好在身體壯健,連忙將烏喇那拉氏扶到了旁邊的塌子上,絮絮叨叨的說道,“主子你不想聽,奴婢還是要說,奴婢曾經便說過何苦呢?此事皇上早就蓋棺定論……”

“如哥,此時非同小可,若是今日……”烏喇那拉氏喘了一大口氣,“今日本宮不走這一遭,本宮以後就再無機會了。”

“可是主子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太醫說過主子要靜心休養絕對不可動氣兒,煩心其他事兒。”

“你道本宮可以放手麽?”

烏喇那拉氏這話一出,連如哥都一陣靜默,這些年來如哥嬤嬤都陪著烏喇那拉氏,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早就摸透,也正因為如此,這位嬤嬤才更加心疼烏喇那拉氏,就算本身是皇後,也不代表能夠長久的母儀天下,前車可鑒啊,順治爺的廢後靜妃不就是一個最直接的例子麽?在這後宮中爾虞我詐得厲害,稍有不慎便,你不去算計人家,什麽時候遭了別人的道兒亦未可知,這麽多年來,雍正對於烏喇那拉氏雖然客客氣氣的,相敬如賓,但也僅此而已,而近這些年來雍正更是逐分逐分的冷落東宮,一個年齡能做雍正女兒的富察洛寧,就將雍正迷得暈頭轉向,別的新人亦不示弱,這讓極為好強的烏喇那拉氏如何自處?

烏喇那拉氏緩了口氣,見如哥並未回答,又覆開口道:“富察洛寧有今天,本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本宮從沒想過,此女能夠得了皇上青睞,一路扶搖直上,不說一步登天,卻也相去不遠了。縱觀後宮,誰又能有富察氏的好運氣,但本宮……本意並非如此。”

從一開始私底下提拔洛寧是為了在優秀的新人中找出或許能與年氏、鈕鈷祿氏分庭抗禮的新人,就算不能與之比肩,亦能分散一點雍正的註意力,不想洛寧得了年氏的眼,自從晉嬪位就真的入了雍正眼,已經化作一抔黃土的年氏不算,擁有最有優勢的皇子弘歷的鈕鈷祿氏亦不是她的對手,至於李氏與耿氏根本不成氣候,後宮逐漸由年氏一人獨大的情形變成了洛寧,洛寧未給雍正誕下皇子皇女的時候還沒有這麽明顯的,但現下……儼然洛寧已經成了第二個年氏。

這與以前又有什麽區別?

的確有,最大的區別在於,盡管烏喇那拉氏很不甘心,但是如果要她再一次將洛寧拉下馬,她已經沒有那份精氣神了,多年的病痛折磨已經近乎拖垮了她的身子。

不得不說,洛寧運氣真好。

“如哥,今日皇上親口對本宮道她們越不過本宮去。”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論權勢多麽滔天,卻依舊有一人能主宰著你的生殺大權,生與死,不過是一句話兒的事,一如她坐了多年的皇後之位。

“……”似乎是看明白了自家主子的表情,這時候本來應該對烏喇那拉氏道恭喜,但如哥卻說不出口,她給烏喇那拉氏順順氣兒後,終是開口道:“如此,娘娘便不用再擔心了,安心養病便是。”

“回宮麽?”烏喇那拉氏脫口而出道。

“主子何出此言?”如哥惶恐的說道。

“此話乃皇上今日親口所說。”

饒是如哥再氣定神閑,這會兒也不由得顫了顫,前些日子回宮“養病”的懋嬪宋氏,就是在回宮後突然暴斃,別人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已經在烏喇那拉氏身邊待了許多年的老人,又怎麽會看不出那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可上次懋嬪暴斃本就事有蹊蹺,特別是一個罪人還以嬪位禮下葬,這自然是讓人驚異,但如果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一切就說得通了,“主子,主子放心,皇上必定還敬重著主子,主子不必過於憂慮,這事兒不是還沒出那屋子麽?”

盡管如哥嘴上這麽說,但是聽到烏喇那拉氏說的時候心裏也不由得一涼,皇上應該不會起了那樣的心思才對,畢竟之前宋氏的事兒……

“如哥,你道,本宮現下該如何是好?”烏喇那拉氏一臉疲憊的說道。

☆☆☆

自那日小春子從庫房歸來,洛寧也已經有五日沒有見過雍正,派去打聽的人回來都道雍正安好,其中蘇培盛亦派了手下的宮人來了洛寧這兒一趟,而後又打聽說雍正抱病出圓明園去祭奠怡親王。

圓明園裏不覆以往的熱鬧,天氣也陰沈沈的開始下雨,雖說消去了不少暑氣,但淅淅瀝瀝的暴雨一直落,讓許多盛開的花兒一夕破敗,卻也帶來了不少陰霾。

當然遠遠不止這些,雍正八年就像是一個發病的高峰期,先是帝後都病了,而後怡親王去了,後宮中上了年紀的妃嬪亦一個一個的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毛病,這固然是年紀漸長的問題,但這也太不尋常了。

雍正將各家各派的高人都請來了紫禁城與圓明園,盡管這些人的著重點不同,但都不約而同的提到了一個詞,沖喜。

所謂“喜神臨門,諸邪回避”,進來雜事太多,整個後宮都缺少一種活力,若是能以喜事將眾人都調動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這喜事究竟是什麽,忽然不言而喻。

雍正也沒讓洛寧再忐忑幾天,兩日後晉位的旨意從天而降,盡管後宮的人都有了這樣的準備,但還是被炸得措手不及。

旨意一下,鋪天蓋地的恭賀聲朝著洛寧湧來,一時間“淑貴妃娘娘”充斥著整個屋子,在場的小元宵小湯圓差點張嘴就要嚎,虧得小弘昊就在一旁,一屁股坐下拉著兩個已經能坐起來但是坐的東倒西歪的弟弟妹妹的小手搖了搖,及時阻止了一陣可能不太和諧的聲音。

洛寧接了旨,這才有空將小湯圓小元宵抱起來,撓了撓軟綿綿的包子身上的癢癢肉,兩只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一切塵埃落定,而洛寧不過是裝作冷靜。

蘇培盛道:“恭喜淑貴妃娘娘,賀喜淑貴妃娘娘更上一層樓。”

“這其中也要多的了蘇公公的幫忙,”洛寧客氣的說道,“來人,賞。”

“奴才謝過貴妃娘娘,”蘇培盛接過沈甸甸的繡花荷包,臉上的喜氣兒更勝,“還有一件事兒,稍晚間的時候,皇上請娘娘至九州清晏,屆時奴才會派轎子來接娘娘過去。”

“那就有勞蘇公公了。”

蘇培盛點點頭,對於洛寧寵辱不驚的態度甚是佩服,喜氣洋洋卻不張揚依舊和氣待人,重點是看起來這並非是表面功夫,光這一點就讓有些人拍馬都追不上。

“額娘,貴妃,額娘,貴妃!”小弘昊高高興興的喚道,“嗷嗷嗷嗷嗷!”

不明所以的小湯圓高興的跟著嚎叫:“嗷嗷嗷嗷嗷嗷!”

小元宵繼續手舞足蹈,嘴裏雖然長得開開的,但是聲音卻不高,可面上也興致勃勃。

看著三只小的舉動,洛寧笑得腸子打結,抱抱這個,又親親那個,忙得團團轉兒。

不到半個時辰,宮裏的人絡繹不絕的給洛寧送賀禮過來,送的人和禮都多,讓負責清點的小迎子有點忙不過來。

本來每一個親自前來道賀的妃嬪洛寧都應該與之碰上一面,無論裏子面子都好看,但是待會兒雍正有請,洛寧這邊照顧小包子都忙不過來,哪有這麽多時間與眾人一一碰面,便讓人回絕了登門拜訪的人,稱改日再宴請眾人。

不想沒過半個時辰,聽到風聲的小福惠到了,小嘴兒甜甜的朝著洛寧道賀,順便摸摸三個弟弟妹妹,洛寧其實並不閑,與四人又待了一會兒,就讓小福惠與小弘昊一起帶著弟弟妹妹去隔壁屋子裏玩。

蘇培盛想得周到,回去過後便讓人告知他具體什麽時間會派人過來接她,在那之前洛寧還是得打扮打扮,說起來洛寧倒是真沒有去過幾次九州清晏,此次恐怕是雍正怕將病氣過給了幾個小的,才讓洛寧前去,晉位的旨意剛下,雍正就來請人了,說起來,除卻烏喇那拉氏自己前往雍正那裏,洛寧還是第一個在雍正病後接觸雍正的後妃,這濃寵,已經隱隱有勢不可擋的趨勢。

沐浴完,洛寧坐在鏡子前,汀蘭正在給她梳理濕漉漉的頭發,洛寧這一把烏黑秀澤的長發打理起來說易不易、說難不難,但如果要洛寧自己打理,大概個把月幹枯暗黃了,洛寧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忽然開口問道:“今日有誰給本宮送了禮?”

“主子,小迎子還沒能將所有的東西都清點得完,但其他主位的都送了,小迎子已經收好了,至於其他的,可能要等明日才能報上來。”

“讓他睜大眼睛,學學孫大聖的火眼金睛,別讓什麽東西渾水摸魚的進了來,”洛寧想想還是不放心,但又覺得應該不可能有人明目張膽的把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送進來。“盡快讓小迎子清點完,本宮得看看要幾怎麽給姐妹們回禮。”

“噗,主子還擔心這個,”汀竹笑道,“庫房裏的玩意兒可多了,主子的晉位大典前後,皇上必然會再賞許多東西下來,到那時候主子要想想再分一屋子出來作庫房了。”

洛寧想了想點頭稱是,她沒去過庫房,但估計現在還是夠用,不會出現什麽爆倉的情況。

洛寧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卻又不知因為什麽,最後只要歸結為自己對於晉位在即的惴惴不安,前面吃過太多的苦頭,不過最後都有貴人相助,但後宮鬥爭防不勝防,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哪個環節又會出現什麽幺蛾子,想到這裏,洛寧開始將讀心術發散。

至少將所有事情都確定一遍,會比較安心。

洛寧閉上了眼睛,眾人以為洛寧有些疲憊在養精神也不敢打擾,只是該幹嘛就幹嘛,到實在需要洛寧作決斷的時候才不得叫醒洛寧。

洛寧有點暈乎乎的,由於剛才試圖通過晉位貴妃的當口擴展讀心術的最大範圍,範圍還真是擴大了不少,但也因為用讀心術過度而有一瞬間找不到焦點所在。

“主子?主子?”汀蘭試探的在洛寧的眼前晃了晃,這才看著洛寧眼裏開始回神了。“你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適?莫不是剛才泡澡的時間太久?來人,快去把李太醫叫來……”汀蘭正指揮著別人,卻被洛寧一下抓住了手,話音不由得一頓,“主子?”

“無事,你扶本宮起來走走便好,蘇培盛派來的人應該快到了,若現下讓李老過來,又是耽擱,本宮不能讓皇上久等。”

“奴婢明白。”

“不過小事,明日再讓李老過來便好。”洛寧低聲道。

洛寧換好了衣服,又到隔壁屋子看了看四只小包子,讓小福惠與小弘昊照顧好兩人,又叮囑小福惠不要在她這裏玩太久,明日還要去上書房,把一切安排妥當了以後,洛寧這才自己用了幾口膳食墊肚子,很快蘇培盛派來的人就到了。

☆☆☆

雍正看起來消瘦了許多,原本就沒有四兩肉的臉頰此時輪廓更是明顯,洛寧看了雍正好一會兒,想要出聲卻因為酸意湧了上來,一陣哽咽。

“怎麽了?”雍正的聲音很沈,卻帶著一絲暖意。

洛寧卻不知該說什麽好,雍正病得七葷五素,卻一直惦記著她,說不動容那真是假的。

“皇上的身子可痊愈了?”洛寧閉了閉眼睛,卻發現手被雍正抓緊。

“見著你又好上了不少。”

“……”洛寧真不知應該哭還是笑,這種時候還能以開玩笑來安慰她,“那奴婢願意日日來陪伴皇上,只求皇上快些好。”

“有你這話,朕還真的覺得好了一半不止。”雍正摩挲著洛寧的手背,眼睛瞇了瞇,“你看著倒也瘦了。”

重點是誰能在這種時候胖得起來,雖然之前她還是頗為圓潤的,不過在一個月前她也沒有刻意減肥了,但也有同樣的效果也不錯。“奴婢這不算什麽,皇上真的瘦得厲害,若是”

兩人溫情脈脈的說了不少話兒,氣氛正融洽著,外頭忽然傳來了通報的聲音。

“李太醫到。”

洛寧看著雍正頗為不解,不是有事兒要對她說麽,怎麽老太醫也來了。

誰知雍正卻先讓老太醫給洛寧把脈,洛寧越發不解,接著才發現雍正可能是發現了先前汀蘭緊張的大呼小叫的時候知道她剛剛頭暈眼花了一陣,心下不由的一暖。

“李老,待會你可得給皇上好好把把脈,皇上可是對本宮說了,他身子可是又好上了一半。”老太醫邊把脈,洛寧一邊說道。

雍正瞪了洛寧一眼,“就你會貧。”

老太醫不著痕跡的抖了抖,忽然覺得這兩人當著他的面打情罵俏是真的不當他存在,但就是這樣還拿他來開刷,來雍正這人還沒有可口的糕點可以下腹。真虧!

“李老,貴妃的身子如何?”

“最近貴妃娘娘身子情況尚可,就是平日裏少操勞些,再養一陣子就好,不需要額外吃些別的調養的藥。”老太醫一板一眼的說道。

這一口一個貴妃什麽的,讓洛寧渾身不習慣,總覺得老太醫是在回敬她剛剛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洛寧忽然覺得雍正有點失望。接著洛寧忽然醒悟過來,雍正失望的究竟是什麽。

如果不是身體特別不好的寵妃,通常都會接二連三的生孩子,皇家孩子夭折率很高,生一個健康一個的女人更是不多,通常有一兩個健康的就已經萬事大吉了,大抵是雍正以為她忽然頭暈是因為再次懷孕。

洛寧忽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晉位貴妃她的讀心術有進步卻沒有大突破的最大原因。洛寧囧囧有神的想,不會真是要兩者兼備才能沖破重重障礙吧?

其實她覺得她現在這樣也挺好。

“娘娘?”洛寧回過神來的時候,老太醫已經把手離開,正嘗試著呼喚走神走得厲害的洛寧。

雍正皺了皺眉,“是不是還暈著?”

果然坐實了洛寧的猜想。

“不是……”洛寧努力把剛才所想的事情抹去。

至少她今晚是安全的,雍正還病著,更不可能有那勞什子性致。

“李老,皇上今日的氣色與前幾日比可是好上了許多?”洛寧定了定神,忙將話題轉移。

老太醫伸出手,雍正也配合,“夜晚看人面容氣色不大真確,皇上的脈象……”老太醫拖了長音,慢條斯理得讓旁人著急,“倒是穩上了許多。”

“……”敢不這麽大喘氣兒嗎?

“只不過,”老太醫頓了一下,終究還是壓低聲道,“皇上還需好好靜養,最近亦不宜四處奔波。”

雍正面容一凜,顯然老太醫說話太直踩到了他的逆鱗,眼看著雍正正要發火,洛寧開口道:“想來皇上最近政務也忙,又要兼顧著奴婢的晉位典禮,這時間不經花,必然如流水般飛快流逝,又哪有時間外出奔波,奴婢想,過了這些個日子皇上想去哪兒都好。”

洛寧剛說完,老太醫便不著痕跡的看了洛寧一眼,說老太醫直,但人家也有彎彎腸子,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如果洛寧不在場,老太醫這話也許就說不出口了。

雍正還是把氣兒咽了下去,老太醫又給雍正把了一會兒脈,確認了自己開什麽藥方以後便先行離開,又再次留下雍正與洛寧二人,經過剛才那段,洛寧也沒有最初的時候緊張與酸澀。

雍正似笑非笑的說道:“去哪兒都好麽?”

“奴婢與李老只是為了皇上的身子著想,這或許連忠言逆耳都夠不上。”洛寧嘆息道,“皇上的確需要松弛下來,想些輕松點的事兒。”

“比如你的晉位典禮?”

“自古以來凡灌上‘典禮’二字的事兒,哪有簡單輕松的理兒?”這就跟日後公司開會、尾牙什麽的同一個道理。

“這話聽起來倒是新鮮,”雍正饒有興味的說道,他看著洛寧的目光,似乎是在洛寧身上再一次的挖掘到了不同的一面,“從未有人同朕說過典禮不輕松。”

“典禮莊重顯示對主人的尊重,就算是簡單而隆重,也註重在隆重上頭,”洛寧頓了頓,像是才回過神來,還真是說多錯多,“是奴婢逾矩了,這話倒顯得大逆不道。”

“朕恕你無罪,”雍正拍了拍洛寧的手予以安慰,“不過是說了真話。”

“奴婢可不想讓皇上誤以為奴婢不期待晉位典禮。”

“你倒提醒了朕,這麽串起來,倒還真是那麽一回事。”看著洛寧微變的臉色,雍正忽然笑了起來,“你不是讓朕做些輕松的事情麽?”

但那不包括拿自己消遣啊,可洛寧先說錯了話,自然是自己理虧。

“若是奴婢能讓皇上輕松起來,多作消遣也無所謂,”洛寧笑得溫柔的緊。

雍正見好就收,“好了,不說這些,今日朕讓你來便是想與你商量商量你的晉位典禮。”

洛寧忽然站起來又跪下,“奴婢還未正式像皇上謝恩,奴婢謝皇上眷顧,謝主隆恩。”

“起吧。”雍正無力的擡了擡手,“前些時候委屈你了,那這晉位大典你是想弄得莊重抑或是簡單而隆重?”

洛寧猶豫了一下,道:“但憑皇上做主。”

“看來你還是心喜簡單而隆重,到底這貴妃的禮數不可廢,朕讓人簡化別的事兒便是,到時候你也可讓齊妃與裕妃協助於你。”

雍正這是在令她難做,而且雍正並沒有提及烏喇那拉氏。

那日烏喇那拉氏來雍正這兒的事情後宮都傳遍了,她自然亦有耳聞,而後烏喇那拉氏便大門不邁二門不出,連本來就減少成三日一次的晨會都取消了好幾天。

顯然烏喇那拉氏也是雍正的逆鱗之一。

“奴婢明白。”

“朕讓欽天監選了幾個日子,你也來挑挑看,這些個日子與朕與你都好,你喜歡哪個就訂”雍正拿出了一張紙,癱在洛寧的面前,又再次開口道:“朕的意思是越快越好,最早的好日子在一個月以後,雖然有點倉促,不過如果好好備著,也不會委屈洛寧你。”

的確越快越好,因為這張紙上的日子,都在這三個月以內,而且只有三個。但能在三個月之內挑出三個好日子來,也就說明這幾個月還不算太差。

要是讓洛寧選,她也會選最早的日子。這點與雍正不謀而合。

早死早超生……呸呸呸,不對!!!是盡早晉位一切定下來,晚一點的典禮要是更莊重更覆雜一些,她會更累。

“皇上自然不會讓奴婢受委屈,”洛寧自然的說道,“若是再過幾個月,天可就涼了下來,但先前的晉位典禮皆不是奴婢所安排,奴婢擔心自己免不了缺少經驗……”到時候如果諸多紕漏,這事兒又該怎麽算。要是李氏再次負責此事雍正又大發雷霆……這到底是打誰的臉。

“這點不用擔心,除卻裕妃、齊妃外,朕會派幾個有經驗的人協助你。”雍正倒是考慮得很周全。上回發作李氏是迫不得已,殺雞儆猴,這回他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洛寧發現雍正還真是與她商量一同商量的勢頭,兩人從日期與地點需要請的人等等都商量了個遍,很快雍正與洛寧都有了倦意。

雍正讓洛寧留了下來,兩人就這麽擁著睡了一宿。

過後幾日的晚上,雍正都讓洛寧過去九州清晏,在被烏喇那拉氏恢覆的晨會上,洛寧接受到了許多嫉妒恨的眼光——只因這已經不是在羨慕的範疇。烏喇那拉氏自然是故意的。但這樣也好,洛寧趁機用讀心術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看看有沒有誰藏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不想還真的被她發現一個。

這幾日的天氣仍不見好,要不就傾盆大雨,要麽就悶熱得讓人抓心撓肺,但令洛寧驚訝的是,這裏的人居然有人知道白磷可以自燃……

這不科學!!!

下了晨會,洛寧又讓烏喇那拉氏留了一會兒,急得洛寧心急火燎,有人將白磷混進了禮物給她送到了庫房,這事兒小迎子怎麽沒查出來?!也幸虧這幾天並沒有達到白磷的燃點,不然有毒的氣體揮發在空氣中,幾個包子的身體都會出現問題。若是真的燃燒起來,自己這邊又沒能查出來,這事兒就真的不了了之,她的損失可能還大些。

“妹妹似乎不大想待在本宮這裏。”烏喇那拉氏輕描淡寫的道,“也對,即將晉位貴妃的人,自然想要將自己的晉位大典打點得盡善盡美。”

洛寧心裏在發火,但是在烏喇那拉氏面前卻不敢造次,要是洛寧沒能忍下去,說不得抄起手邊的茶杯就砸到烏喇那拉氏的臉上了,而洛寧不止不能這麽做,還得立刻跪下,高呼:“奴婢惶恐,娘娘實在是在折殺奴婢了。”

“你這是做什麽,”烏喇那拉氏語氣變得急了些,身子卻動也沒動。“快快起身,這地上潮濕著。”

“奴婢謝過娘娘,不知娘娘讓奴婢留下來所為何事。”洛寧急得快吐血,烏喇那拉氏卻繼續優哉游哉。

“妹妹即將晉位貴妃,本宮雖未後宮之主,但這些年身子每況愈下,權也下放了不少……”

洛寧越是心急,烏喇那拉氏雖然說得斷斷續續,卻也基本沒停下來過,仔細一聽就像在交代洛寧這些個那些個要怎麽處理,烏喇那拉氏的教導並非全然無用,只是洛寧心系白磷,自然無心裝載。

烏喇那拉氏越說越開,洛寧的心也穩了下來,三不五時的點點頭,敷衍著烏喇那拉氏,思緒卻開始飄遠。

她回去了也沒有用,洛寧終於明白過來,近幾天送禮的人太多,不僅有宮裏的,還有宮外的,想必是真的有人想要渾水摸魚,就算她回去了也不可能第一時間找出來。

因為晉位大典,最近她時間不怎麽夠用,所以更不可能親自到庫房,那很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不過她知道是誰想要在背後捅她一刀,這一點倒是對她有利。

“奴婢明白了。”

“奴婢知曉。”

“奴婢謹遵娘娘的教導。”

洛寧從頭到尾也就說了三句話,烏喇那拉氏說得無趣,加上自己也不過是一時之氣,身體條件本就不允許的情況下,洛寧在忍受了烏喇那拉氏的半個多時辰的精神折磨後終於被放過。

“本宮是為你好……”

的確是為她好,挑的時間更好。直到洛寧真的被放過,她真像被上司訓得脫了一層皮的下屬,本身就暈轎子的洛寧更加暈暈乎乎,心裏卻不得不計較應該怎麽做。

那玩意兒是武氏“送”的,卻塞在了另外一個劉氏的賀禮裏頭,就是最後查出來了,遭殃的也就只有洛寧與劉氏。

洛寧就不明白了,這劉氏還真是個人物,怎麽就老是被盯上呢?不虧是……生下了圓明園阿哥的人。

該怎麽做?私下處理掉,還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了,畢竟最近這麽忙,現下要她想其他的事情,她還真的不想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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